张译:凤凰男也有春天

作者:刘丹春 来源: 《意林》杂志

  17岁的张译骑了两个小时自行车,来到北京广播学院播音系。那是春天,风沙大,他的运动服迎风被吹成一团球。

  他扒着窗户沿儿引体向上,透过玻璃看到学生在上课,“要是我当年考上了,坐这儿的不就是我吗?”

  五分钟之后他下来了,到厕所撒了一泡尿,出来后感觉就不一样了:“什么广播学院,我也在你们这儿撒过尿了!”

  没长相、穷

  小时候,张译对丑没概念。小学四年级美术课,老师让全班同学轮流当模特,48人里的47个都当了,只差张译。“你长得没轮廓。”老师说。“是这样吗?”体育课,张译低头看影子,看自己,又看看别人,“确实我的影子更猥琐一些”。

  后来当了演员去跑剧组,他敲门进去递上资料,副导演把照片抽出来还给他,一句话没有。“凤凰男,说白了就是没长相的穷人。”张译说。

  没长相、穷,对这两件事儿张译一直很有体会。

  报考北京广播学院那年,张译高二,专业成绩播音考得不错,文化课却必须等到高三才有资格考。他听说有个叫薛佳凝的上海女孩有资格,对方长得很漂亮,当时总上《学生之友》封面,便找到她:“你好,你是薛佳凝吗?”

  “你什么事儿呀?”女孩站在楼道台阶上,比张译高一头。“我没事儿,我就想问一下,那个艺术考试,你怎么高二就能考?”“我有上海户口,你有北京户口吗?”“我没有。”张译蔫了。

  后来张译考上了哈尔滨话剧院,自费3万块。爸妈都是普通教师,家境并不宽裕,学费是从学生家长那儿借来的。

  上学后看了很多话剧,张译开了眼界,“东北话不行,没文化,哈尔滨也不行,得到北京去。”抱着走的打算,他开始考战友话剧团,等消息的时候,哈尔滨团要交学费了。

  4500块张译拿不出来,他每天上课最后一个来,下课第一个走,就为了逃学费。老师逮住他:“张译,咱得交学费呀!”“对啊!得交呀!下次,啊!下次!”等了6个月,逃了6个月,“没钱,哪有什么尊严可言!”

  一万块有多厚

  1997年考到了北京军区的战友话剧团,他第一个改的就是东北话。

  “谁说东北话,谁就没文化!”有人问他哪儿人,他绝口不提“东北人”,“哈尔滨人!这听起来洋气多了”。

  那时张译已经开始在外面配音、当群众演员了,回来的路上拾了一“翻盖手机”。

  回到部队他犯难了,部队查得严,不让用手机,左思右想,张译把“手机”藏在厕所的马桶抽水箱上。

  他担惊受怕了一周,瘦了10斤。好容易等到队长不在,关上门掏出来,大家抢着看,一不留神掉到地上,电池飞了出去。一个朋友先问:“这手机的电池也是圆的啊!”

  另一个看看键盘,“这手机上也有加减乘除键啊!”“你们懂什么?”张译抢过来,又心疼又生气,“这是高级手机!”低头仔细一看:原来是个带盖儿的计算器,“当时我根本没见过手机”。

  他没见过的太多了。

  有一次,积了三四个月才发工资,拿到手是5600,张译拿上钱找到朋友,“把你那5600给我一下。”“干啥呀?”“你给我一下,我把俩放一起,摸摸一万块有多厚。”摸完后,张译把门关上,窗帘拉紧,问朋友:“你想知道什么叫下钱雨吗?”朋友还没来得及吱声,张译“哗”把钱往头上一撒,红红的钞票一张一张落下来,擦过脸庞有点痒,“那一分钟,一辈子忘不了!”捡钱时一查,少了两张,张译把柜子缝儿都找遍了,就是没有,出了一身冷汗,还差点儿病一场。

  后来他恋爱了,对方是个外地女孩子。张译对她掏心掏肺地好,每天给她洗脚,洗完了揉:“我给爹妈能洗,给她咋就不能洗?”除了没下跪,什么都做了,他天天在厨房忙活,排烟罩上一滴油都没有,拿钢丝球把水壶都擦得锃亮。

  太阳下山了,女孩进来靠在门口,看了一眼,“张译,你知道吗?”“啊?”张译正忙得一头汗,等着女孩夸她。“张译,你知道吗?男人不应该干这个的。”说完她走了,张译晾在那儿。

  “给我财富、美貌,我一样让你离不开我”

  《士兵突击》之后张译才知道自己红了。

  刚红时他去健身,运动服外套件长大衣,手上拎一兜鸡蛋,邋里邋遢。“你是张译!”一个女影迷拦住他。 “哎,我不是不是!”张译转身就走,“你别不承认啊!”女人追着跑,他一头撞树上,一兜子鸡蛋全碎了,蛋黄流一地。

  参加华谊的活动,也有人认出他了,“你好!”一个漂亮女孩走过来,“我看过你演的《士兵突击》,很棒。”“是啊,我也看过你的戏,也很棒。”张译说。“你怎么认识我呢?”“我们见过。”女孩更惊讶了,“哪儿见过?”“你上高二的时候,有个男生问你怎么考艺校,你说你有上海户口,问我有没有北京户口,我说没有。”“啊?那是你?”那女孩正是薛佳凝。

  “真是有些世态炎凉的感觉呀,”张译说,“手机上几十年不联系的老朋友,一个个像雨后春笋那样冒出来了,那感觉真不好。”

  好运让他从容,出名后他不自卑了。

  现在,张译花钱手松了,人也松弛了,看到影子不低头了。“说我凤凰男就凤凰男吧,”他说,“这也没什么,给我财富、美貌,我一样让你离不开我。”

  他说自己只是符合一般努力作用的结果,穷、没长相,这没什么可耻的。只是现在他再也不给女孩揉脚了,他往椅背上一靠:“男人不应该干这个。”

  同时担纲两部电视剧的男主角,一开电视所有卫视上都是他那张脸。尽管嫌他丑的抨击声从没停止,但毕竟有人骂也是红的症候。他得得瑟瑟地说,恨不能回到从前,安安静静地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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