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气的大侠

　　封小刀只是想要一个拥抱。下山的时候，封小刀问师父：“能不能抱一下？”师父摆摆手，说：“男人大丈夫，不要一副小儿女情状。”封小刀“噢”了一声，闷头就走。师父在后面喊：“刀……刀，等一下。”封小刀心下一阵欢喜，转过身去。只见师父提着一把刀，说：“你的刀，忘带了。”封小刀从师父手中讪讪接过自己的刀，头也不回地下山了。

　　山下也有拥抱，他想。

　　封小刀走了十日，遇到一个一言不合就要与人比试武艺的江湖子弟：“兄弟，来啊，尬武啊！”

　　封小刀望着眼前蹦跶着的欢脱少年，感慨良多。

　　从前封小刀赢了比试，总喜欢收缴对手的兵器，让少年意气的他感觉很爽。一晃经年，如今的封小刀只是想要一个拥抱。

　　封小刀上前，抱住了少年。少年先是呆若木鸡，而后手忙脚乱地推开封小刀，落荒而逃。封小刀恍若未闻，自顾自地闭眼回想了片刻，叹了口气，说：“不是。”

　　封小刀曾经是个大侠。凭着一把快刀，单挑了半个江湖，人民群众一度对他甚为追捧。那时的封小刀是极度骄傲的。然而，后来又陆续出现了各种大侠，封小刀顺理成章地过气了。他开始买醉，如同丧家之犬一般被酒家殴打，直到师父路过，救下封小刀。

　　接下来的两个月，封小刀又赢了数十人，也抱了数十人，但都不是他想找的。江湖上传言四起，说有一变态，凭一把刀，大施淫威，无数江湖人士皆被其强行搂抱。也有好事者大着胆子问封小刀，为何做出如此惊世骇俗的举动。封小刀微微一笑，双眼流露出深不见底的忧郁，然后说：“你们不懂”。

　　“黄鹤断矶头，故人曾到否？旧江山，浑是新愁。”张灯结彩的小楼里传来婉转悠扬的歌声，伤感失落的调子像极了封小刀此刻的心境。封小刀走进去的时候，台上的姑娘正唱到最后一句，“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台下响起稀稀落落的掌声，有人大声喊，换一首《十八摸》。

　　在这吵吵嚷嚷中，封小刀突然发现了一个战略性的失误，自下山以来，他抱的居然全都是男人。封小刀掏出一锭金子，挨个把姑娘们都抱了一遍。

　　都不是。封小刀的心沉了几分，台上的姑娘已经开始唱《十八摸》。

　　封小刀一跃上台，抱住姑娘，歌声戛然而止。姑娘身上淡淡的兰花香让他想起了一个人。

　　“也不是。”封小刀低语。“你在找什么？”姑娘问。“我好像爱上了一个人。”封小刀回。

　　姑娘的心怦怦直跳，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认真地在她面前说爱了。然后听到封小刀继续说：“她在我最不像人的时候，抱了我。”封小刀松开了姑娘，走下台：“你还是唱《唐多令》好听。”姑娘望着封小刀的背影，泪流满面。

　　封小刀又回到了山上。霭霭暮色中，师父一袭红衣，在给院子里的兰花浇水。

　　“师父，我回来了。”封小刀眸中泛光。“嗯。”

　　“师父，我花光了您给的金子。”“嗯。”

　　“师父，能不能抱一下？”“嗯？”师父回头，秀眉微蹙，双目似一泓秋水，淌过了封小刀的心。

　　抱了那么多的人，封小刀才想明白，他要的从来就不是一个拥抱，他要的是眼前这人的擁抱。

　　“师父，我以后不下山了。”

　　红衣女子微微颌首，天边的晚霞炸开了一朵红花。

　　（宇涵摘自微信公众号“小火炖牛腩”图/麦小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