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blingbling闪亮亮的男孩子

作者:李春银桑 来源:《意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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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小就没有男同学喜欢我,虽然没有被别人喜欢过,喜欢别人我可是丝毫不落人后。他们成绩有好的,有不好的,共同特点就是都蛮好看的。

  再后来,初三复读的时候,喜欢上了一个初二的小男生,叫淦家辉。刚发觉自己喜欢上他的时候,心里很排斥,因为他是学弟啊,才十四岁,骨瘦如柴,矮我半个头,也不是很帅的类型,单眼皮,疏疏的眉毛,白白的一张脸上有些细细的斑,但是后来就觉得很好看。

  淦家辉成绩很好,姑姑是我们中学老师,他从县里转校过来后,就一直寄住在姑姑家,他姑姑家就在学校足球场的另一端。

  我总是伏在三楼走廊尽头的栏杆上,看他每天下课后抱着书慢慢地走过那条绿茵场上的羊肠小径,进去教职工楼后,就看不见了。有时,他也会绕远路,走球场外围的那条水泥路,经过我们中学杨柳依依的小池塘,不疾不徐地迈步,看上去若有所思。上楼梯的时候却蹦蹦的,整个身体都晃晃悠悠,感觉上楼梯也变成了好玩的事。·----·2·----·

  可能为了变强壮,他不是在篮球场上,就在乒乓台前。为了多和他玩,篮球我也开始摸了,站在筐下左右虚晃,就是碰不着球。可和大家在一起玩的几次,淦家辉拿到球总是自己不投,就传给我。打乒乓球也是,他连环杀掉了好几个对手,轮到我上,曾伟喊:“秒杀她!”他却淡淡地说:“我不想秒杀她。”好听的嗓音,温柔极了。

  一开始我还以为他对我比较特别,所以扑通就陷进去了。每次和他玩耍说话,都觉得自己通体轻盈,周遭宛若仙境。后来才听说,他们整个初二(2)班,百分之九十的女生,都扑通陷进去了。

  但他不觉得那有什么,天然的温声细语,在我们那个灰蒙蒙的梅棠中学blingbling闪亮亮,谁会不喜欢呢?我和秋平背后都喊淦家辉“香饽饽”。

  当初认识淦家辉,是因为我的同桌陈洁。陈洁是我复读后的第一个好友,她和淦家辉情况一样,寄住在老师家。曾伟、欧阳几个也都类似,我家又离学校不远,顺理成章混成一团。

  每周三不上晚自习的夜里,校园寂静,我们五六个人,集合到他们班“自习”。陈洁会在弟弟们的桌肚里翻来翻去,我就趁机跟着学,也跑去翻淦家辉的桌肚,为了防止被怀疑,还连着把欧阳和曾伟的桌肚也给翻了。

  不过,喜欢一个人,可能真的是再怎么包,都是烈焰。有次他们似乎在背后说我什么坏话,我揪着欧阳逼他说清楚,欧阳说:“曾伟说你喜欢淦家辉。”当时我心里就炸了,但我非常敏捷地装了一个“随你们小屁孩瞎扯去,老子无所谓”的酷酷表情。·----·3·----·

  说回淦家辉的桌肚,那真是让人每每感叹不虚此行啊!他的课本上,语文、政治、历史,凡是带那种少男少女上半身插画的,很多都被他添加了整个下半身,走路的、溜滑板的、骑车的,还有各种配字和对话,逗得我哈哈大笑。练习册、作文本,甚至是草稿纸,到处都是他随手画的小图案。有次,看到一张他画的四格漫画,是要放假了回家前收拾东西很开心之类的意思,看完给我的震撼非常大:把自己的生活画成小四格,天哪!要不是淦家辉这么干了,我可能永远不会想到,我一直以为,那是画家才做的“大事”啊!

  有次我到得早了,大家还在各自吃晚饭,后来淦家辉来的时候,一落座就说:“你翻过我桌肚了。”我惊:“你怎么知道?”他嘿嘿一笑:“我设置了机关的,这里两块橡皮,之前是那样,现在变成了这样啊!”

  他的日记本都随身带,所以被翻翻桌肚也不在乎,似乎从来没有生气过,有次陈洁实在欺负他欺负得过头了,他也不生气。后来我说:“怎么感觉你完全不会生气的啊?”他答:“不是啊。”然后说了句:“放心啦,我不会对你生气的。”我就又开心了好几天。·----·4·----·

  有次他把一个本子给我看,好像是分了四个章节分别叫风、花、雪、月的故事,我用铅笔在本子空白处时而吐槽,时而修改建议,还圈了几个错别字,最后写“你看完就擦掉”。过了很久,在他桌肚又翻到那个本子,打开一看,铅笔字全都还在,心生无限暖意。

  有天中午,我穿了一件姐姐给的衣服去学校,还围了粉色的围巾,心里别扭死了,一直祈祷别被淦家辉看见,上楼梯时都是猫着腰的。偏偏抬头就看见陈洁和淦家辉,坐在窗边嘲笑我的粉色围巾……我腿脚僵直着走过去,还红着脸把围巾扯下来,淦家辉却说:“为什么拿掉啊?很好看。”·----·5·----·

  淦家辉这个人,其实就是把我当姐姐——会画画、挺有意思的高年级姐姐,在我看来些许暧昧的话,他都是不以为意的。那时我看上去的确非常地学姐,很少夸他,专门挑他的短板说,“画画的线条实在太毛糙了,文章真是写得不堪入目啦,掰腕子都掰不过我,真是小女生一样没力啦”,他每次想反驳又没有办法。

  但我一直非常害怕和淦家辉独处,因为太紧张了,连他的眼睛都不敢看,幸好机会也不多,一般大伙都在。这也导致看上去我们玩在一起,其实彼此很生疏。总是分享快乐,没有说过伤心的事,各方面我都深深感到离他非常遥远。

  有次,欧阳说他们男生在一起讨论了彼此喜欢的女生,那时我才惊讶地知道,淦家辉喜欢一个叫姜威的同班女生。姜威我见过,非常漂亮可愛。唉,心碎了一把。

  慢慢地,我就奉劝自己离他远一点,不要喜欢他了,人家随口一句暧昧的话就养活你好几天,情不自禁地每天想他,真的好傻啊!·----·6·----·

  我上了高中,就与他失去了联系,对他的喜欢却不仅没有退去,反而安安静静地生长起来,接受了自己喜欢他,或者说完全喜欢自己喜欢他了。遇到的人越多,他在我心目中就越特别,越高尚,越有光芒,和别的人都不一样。虽说丝毫没有想过要让他知道我喜欢他,更不敢奢望在一起,但习惯了在日记中与他说话,考试失利的夜晚,蹲在漆黑的球场角落和他哭诉。还有次午夜梦回初中,一群熟悉的脸在我面前排着队,梦的主题好像是我在选亲,望来望去,望不到淦家辉,最后终于按捺不住,站起来拨开人群,着急地问:“淦家辉呢?淦家辉怎么没有来?”

  他把喜欢他的女孩子们形容为“那些花儿”,我作为花儿的一朵,喜欢把他形容为太阳,他的一切都那么优秀,那之后的很多年,我都向阳生长,慢慢地,也变得越来越富有创造力,越来越幽默。

  现在遇见十来岁的女孩子,我爱问一句:“你有没有喜欢的男生啊?”或问十来岁的男孩子:“你有没有喜欢的女生啊?”每当此时,心里都想着我们灰蒙蒙的小镇上,那个blingbling闪亮亮的男孩子,那时的他,也才十四岁啊!

  胸中万千惊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