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认吧!我们都是“手机废人”

林杨攀

我们究竟有多依赖手机呢?

根据移动数据和分析公司App Annie发布的《2022年移动状态报告》,2021年全球移动设备使用时长为3.8万亿个小时,创下历史新高。其中,中国用户平均每天使用手机的时长为3.3个小时。

艾媒咨询发布的一项数据显示,2021年,有45.8%的中国大学生日均使用手机时长3~6个小时,26.4%的学生日均使用手机时长达6~8个小时,更有7.3%的学生日均使用手机时长超过了8个小时。

“如果每天玩3个小时,一年下来就相当于有45天在不停地对着手机。”在2022年9月出版的新书《手机废人》中,日本记者石川结贵发现,下至牙牙学语的两岁幼儿,上至退休的银发老人,手机成瘾成为大部分人群共同的问题。通过采访诸多对手机产生成瘾依赖的案例,他剖析了手机成瘾的机制以及危害。

“长大以后,你们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呢?”在儿童绘本《我想变成妈妈的手机》中,主人公贯太郎面对老师的提问,犹豫良久,回答道:“我想成为妈妈的手机。”如果变成手机,妈妈是不是就会多看自己几眼?孩子的视角充满天真,却又令人心酸。在智能手机普及的今天,“手机育儿”已经屡见不鲜,人们希望通过手机里下载的各种育儿App,更加科学地养育孩子。《手机废人》中也提到一款哺乳App,它能够准确地记录每天喂奶的时间和次数,从而帮助新手妈妈判断喂奶是否足够,它还能记录婴儿每天大小便的频率、每日午睡时长等数据。

一位母亲在接受采访时,却告诉石川结贵,尽管用App记录孩子的日常点滴非常方便,但她感觉自己被数据绑架了——相较孩子吃奶时的表情,她对App上显示的哺乳时长更敏感。

这位母亲表示,她并不想被外界过多地影响,但每当刷到论坛中其他妈妈的经验帖,看到大家都如此投入地育儿时,又总会不自觉地陷入比较。App上不时弹出喂奶、换尿布的提醒通知,也让她备感压力。

手机也在一定程度上充当了儿童的“免费玩具”。当孩子在公共场合吵闹不停时,有些父母会打开手机,播放动画片,安撫哭闹的孩子。这一举动往往能让孩子瞬间安静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屏 幕。

日本信息技术市场调查公司MMD研究所,曾针对20岁到40岁的新生儿母亲开展过一项调查研究,并发布了《2015年婴幼儿的智能手机使用情况调查报告》,其中显示,0~5岁的婴幼儿接触手机的比例高达58.8%。

根据MMD研究所在2022年1月进行的网络调查,首次拥有智能手机的用户,呈现出低龄化趋势。超过半数的家长表示,孩子在上小学时即首次拥有了智能手机。MMD研究所负责人指出背后的原因,“越来越多的家庭将之作为与参加补习班等活动的孩子进行联络的手段”。

日本儿科医学会曾呼吁,“请不要将带孩子的任务交给手机”。但网络上对此呈现出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一部分父母认同电子设备的介入,会直接减少亲子之间的沟通和交流;而另一部分父母则表示这类观点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在缺乏明确的医学研究成果和数据支持时,“请不要妄下论断”。

手机成瘾,正成为“21世纪最重要的非药物依赖类型之一”。

日本医学博士广中直行对各类成瘾现象有非常深入的研究,他分析手机成瘾主要有三个原因,“第一是方便获取,第二是与身体的感觉十分契合,第三是容易获得感官上的刺激”。

排队时、地铁通勤时、等人无聊时,你可以随时随地拿起手机,轻轻滑动手指,就能从手机端获得源源不断的信息流、短视频。这完全契合广中直行对手机成瘾原因的分析。

而且各类App从设计伊始,就已准备好进行一场注意力争夺 战。

你原本只想回复一条刚刚弹出来的消息,退出聊天界面后,又忍不住点开了有个小红点的朋友圈,等你回过神来,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你原本只想在睡前十分钟刷一会儿短视频,结果一条又一条短视频将你淹没,不知不觉一个小时过去了。

美国皮尤研究中心2013年发布的数据显示,67%的人会在没有任何消息提示时,也频繁地查看手机。与之相对应的是,一旦手机不在身边,人们就会表现出一定程度的焦虑和不安,生怕错过了某条重要的消息——虽然这种可能性很小。

在手机面前,人人都像是“巴甫洛夫的狗”——一旦看见代表着未读消息的红点,或者听见收到新消息的提示音,就像被实验室里象征着要发食物的摇铃唤醒,条件反射般地想要点开手机。

汉森在《手机大脑》一书中,提及一项名为“智力流失:光是意识到手机的存在,就能让你的有效认知能力下降”的研究。研究者发现,相比于将手机调成静音放在口袋中的受试者,将手机放在另一个房间中的受试者在测试中表现得更为专注。

汉森也曾做过类似的实验。他要求受试者完成一些需要高度集中注意力的任务,与此同时,实验人员会给部分受试者打电话或发短信,但要求受试者不对此做出回应。实验结果表明,被要求不回应的受试者完成任务的错误率高出3倍。

多项研究都指向了同样的结果——只要手机“存在”,哪怕你不用,它依然会分散你的注意力。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研究发现,过度使用智能设备的确会影响人们在生活中的幸福感。美国圣地亚哥大学心理学系教授简·腾格,也通过大量样本研究发现,比起数字媒体的轻度用户,重度用户的心理健康水平更低。值得注意的是,少量使用数字媒体的人,相比于完全不使用数字媒体的人,幸福感更强。这或许是一个令人高兴的消息。

包括手机在内的数字媒体,在最开始是以工具的形式为人服务的。但当我们越来越沉迷于手机的使用,甚至无法控制自己每天的使用时长时,我们很难说自己是手机的主人。正如梁海源在脱口秀中的吐槽,“最好的主人可能正在以奴隶的形式为我们服务”。

或许,手机才是我们的“主人”,而成瘾的我们,不过是另一种形式上的“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