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接近爱情的吃货

岑桑

HR爱怪咖

那年夏天,我在KFC卖鸡。某个暴晒的午后,一个穿格子T恤的男生,急匆匆地闯进大门。他指着柜面上的餐单,熟练地说:“要这个、这个、这个、这个……”

我一顿狂打,回头唱单,报价278元。

男生低头看了看陆续摆进餐盘里的炸鸡,说:“哟,不是麦当劳啊。”然后转身走了。

经理安慰我说:“算了,做餐饮这一行,免不了要遇上几个神经病。”

有了这层认识,两周后,我再次参加某公司面试的时候不再紧张了。

招一个OL而已,却能问出“西游四人中哪一个最强”的面试官,肯定不是正常人。于是,我决定不正儿八经地对待他。

我坐在会议室里如审犯人的小凳子上,说:“当然是猪八戒喽。这个家伙,出力最少,得利最大。而对一家公司来说,像悟空那样苦拼苦干的也不是不好。但是像八戒这样,借力打力,动用最多的免费资源,博得最大的收益,不是更好吗?”

一周之后,该公司慷慨地发来了激动人心的offer。

我更了条签名,以示庆祝:“Hey,原来HR们喜欢的不是人才,是怪咖!”

冤家路窄

新工作很简单,给产品经理做助手。上岗的第一天,经理周艺楠就对我说:“我和别人不一样,不需要你有思想,做好我安排的一切就OK。”

这一天,我抱着文件满办公室传达周艺楠的批改意见,绕了一圈,最后停在西北角的格子间。某男正捧着iPad全神贯注地“打僵尸”,我用力猛咳一声,此人才还魂过来。

我说:“我是新来的助理。你是文案海超对吧?经理的意见下来了,你要听原话,还是转述?”

海超心里没底地看着我,说:“那……就原话吧。”

“这是什么烂东西,写出来找抽的吗?拿回去让他重写,写不好就给我滚!”

海超吓得差点从凳子上掉下来。他问:“不是吧,经理真这么说的?”

我十分满意地笑了:“没有啊,她说,还不错。”

海超没好气地说:“喂,咱们还不熟吧?开什么玩笑!”

我却翻了他一白眼,说:“谁说不熟了,哟,不是麦当劳啊,不就是你吗?”

每个人都是神经病

海超坚持请我吃晚饭,表示赔罪。每天节食省钱的我,当然一点不客气地笑纳了。只是海超这等打僵尸切水果的俗人,请客也就是巴麦隆自助餐,最贵的一档,才45块一个人。

我说:“你真行,上班也有好几年了吧。请人吃饭也就比大学食堂好一点。你看看周围,全是学生。你混在里面,不丢脸啊。”

海超却不以为意地说:“嘁,这说明我还是无肉不欢的年轻人。等哪一天我请你吃避风塘的时候,那就说明我老化了。”

“啊,年轻人,怪不得还去肯德基捣乱。你是麦记死饭?”

“什么啊。”海超很认真地说,“人吧,有时候需要做点出格的事,才能证明自己还活着。懂吗?”

“看不出来啊,调戏肯德基,还能上升到哲学层面。”

海超“噗”的一声笑喷了。他说:“你还小,不懂。”

其实,我懂的,每个人心里都住着个神经病,包括我自己。比如,在没有人的电梯里,我会在离开前,把所有楼层的键按亮。这个做法,和在超市里捏碎方便面一样让人上瘾有趣。

再没调戏过肯德基

海超是我在办公圈里结识的第一个朋友。作为资深吃货,下班之后,我们总会一起吃点什么。于是我们因由美食,渐渐变得亲密无间。他把我当成随意吐槽的纯哥们儿,我把他当成倾诉心事的男闺密。

海超在周末打来电话约我吃喝。他说新找到了排骨藕段的绝密配方,还特别买了只炖肉的泥瓦罐。我懒洋洋地爬起来,梳妆打扮,欣然前往。

那天海超的室友不在,屋子里飘满了骨汤温暖的香气。他挂着围裙,趿着人字拖,在厨房拌沙拉。我在旁边,洗菜剥蒜打下手。有那么一刻,我有一点恍惚,感觉好像穿越进一个很有爱的小家庭。没有大富大贵、大起大落,有的,都是些平淡真实的小细节。

海超大概也受到气氛的感召,忽然转头说:“要不……咱们合租一套房子吧?”

我心虚地问:“什么企图?”

他心虚地答:“省钱呗,嘿嘿,省钱。”

晚上,海超送我回家,我們变得第一次无话,一路都沉默着。

直到走到小区门口,他才开口说:“那个事……你再想想哈。”

我说:“行。我再想想。”

那天他在QQ上留言:“自从认识你,我再没调戏过肯德基。”

大概也只有我能明了其中的情意绵绵。因为同样,自从认识他之后,我也没有再调戏过电梯各楼层。

为什么不告而别

周艺楠私下找我喝茶。她说:“你是想做一辈子助理,还是想拼一拼?”

这一天,周艺楠为我铺展了一幅丰饶的职业前景。公司新战略要开拓二线城市。她需要一些信得过的人和她一起拓疆。我被美好强大的未来煽动到热血沸腾。

2月春节,我没有回家,留在上海和周艺楠的亲信共谋大业,长假未完,就远赴青岛。

一周后,我在青岛奔赴客户公司的路上,接到了海超的电话。

他说:“为什么不告而别?”

我静了静说:“海超,我没答应过你什么吧?我们也没发生过什么吧?”

海超愣住了,半晌才缓慢地叹了口气说:“既然你认为我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过,那就算了。”

他的电话挂断了。

为什么不告而别?海超问我的问题,我时常问自己。我思考很久。

后来的日子,只用“繁忙”这两个字,就可以概括。

有一天晚上,我在迷迷蒙蒙的睡意里,忽然看到电视屏幕上现出一只棕褐色的瓦罐,缓缓飞散的蒸汽里,煨着酥烂油润的排骨藕段。

刹那间,我抑制不住地哭了。

因为它让我想起,就在N年之前,某个骨香肆虐的傍晚,两个吃货曾经那样接近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