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老很老的鹰

徐仁河

一位农户租下了一片山场，在这片山场里栽下果树，并在林间放养了些鸡雏。随着鸡雏的长大，惊动了许久都觅不到食物的山林中的一只鹰。

这只鹰太老了，它只能在林间做些低空的蹿跃和扑腾。这时候，它瞄上了农户的那些鸡。

起先，农户并不知道他的鸡受到威胁。他每天早上把鸡从鸡舍里放出来到林间草丛里觅食，晚上再把鸡唤回鸡舍。他发现每日不多不少总是失踪一只鸡。

还是农户十一二岁的儿子禾崽细心，他在第九只鸡失踪的时候，发现了诡秘的鹰。那时，匍匐在草丛里的鹰刚把一只独自觅食的鸡摁在爪下。

禾崽举着鱼叉赶来解救。鹰张皇失措放弃到手的猎物，跌跌撞撞地扑入密林深处。

鹰并没有就此收手。但这一次，鹰就不太走运了。它刚刚潜入农户的鸡经常出入的草丛，就被一只设计精巧的钢丝笼套住了。

农户搔着头，不知道如何处置笼子里怒目而视的偷鸡贼。

儿子说，放家里养吧。农户说，养它干吗？你还嫌它吃我们家鸡少啊。

農户说，不如咱杀了吃。儿子撇撇嘴，嘁，它也太老了。不过，好像城里人对野味都很有兴趣咧。

于是父子俩商量好，过几天把鹰带到集市上去卖。

鹰养在笼子中，每天都是禾崽喂水送食。为了喂鹰，禾崽特地每天放学后都去钓鱼、挖泥鳅。因此，鹰的毛色鲜亮了不少。

隔天就是墟集之日。禾崽跟父亲说，我突然舍不得这只鹰了，怎么办？农户劝慰道，听话，卖鹰换了钱，我给你买铁皮文具盒和带香味的橡皮。

逢集那天正好周末，禾崽和父亲一道进了城。被细钢丝绳束住双脚的鹰一动也不能动，鲜血顺着脚爪，滴滴答答流个不停。禾崽看了很是心痛，趁父亲不注意，偷偷将钢丝松了一个环。

集市上很是热闹，卖什么的都有。

买主很快就出现了。

买主是个城市来的动物保护主义者。他说这只鹰是国家级保护动物——猎隼。他从笼中抱出猎隼，责备农户太过心狠。之后很细心地绕开钢丝，替鹰检查伤口。

农夫点着到手的钱喜不自禁，这么多钱，够买100只鸡雏的了。

就在农户数钱的同时，买主一声惊呼。鹰从松动的钢丝中挣脱出去，蹿入旁边的建筑垃圾、杂草堆中。农户心急地去追，但几个起落。鹰竟逃过了农户和旁人的眼睛，隐匿不见。

买主大度地挥一挥手说，我买它，本来就是准备放生的。

这时候，市场的另一端热闹起来了。几位山民背了两大篓野蛇来卖，许多人围拢去看。

一个少年顽性未除，他偷偷地打开了搁置一旁的山民的竹篓。

一条手杖粗细的竹叶青蛇游出竹篓。它飞快地顺着偷窥者的手背缠上手臂，向其喉管处进发。毒蛇一身翠绿、吐芯如飞，作势要咬。

眼尖的人们齐声惊呼，出自本能的骇异使人群哗地散开。

农户循声望去，霎时心急如焚——那玩蛇少年竟是他的顽皮儿子禾崽。

就在那一刹那，一个身影奋身而出，扑向正要咬向禾崽头颈处的毒蛇，一双利爪牢牢擒住蛇身，迅速地攀升至空中。

农户抬头望去，正是刚才逃脱的那只猎隼。

越飞越高的猎隼松开利爪，毒蛇直接被扔下来，摔死在了人群头顶两米多高的水泥月台上。

大伙不由自主掌声雷动。可那只英勇的猎隼，却纸片般飘飘摇摇地越坠越低，最终跌落在青石街面上。

那只猎隼毕竟年纪太大，刚才的闪电擒蛇和攀升高飞，早已使它耗尽了能量，气力用绝……

这个故事听来也许并不新鲜，却极其真实。因为那个农户的儿子禾崽，就是少时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