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奈:我一生只做两件事,画画和爱你

手望

2014年,印象派大师莫奈的作品来到魔都展出,从开展当日开始每天排长队,两三个小时才能入场;一幅《睡莲》来到成都,展览未结束就已经吸引110万人次到场欣赏。他的画作拍卖最高价不过世界排名第42名(8960万美元),却是因为大多数作品都被博物馆作为镇馆之宝收藏,根本不会进行买卖。

莫奈的人生真的很简单,一件事:画画;一个人:卡米尔。

眼睛瞎得几乎连画架都找不着了,还是要画画;卡米尔病重撒手人寰,余生还是爱她。

莫奈的第一位美术老师,是一个叫雅克·弗朗瓦索·奥查德的人,他的师父来头可不小——雅克·路易·大卫,哪怕你没听说过他的名字,也一定看过他的那幅《跨越阿尔卑斯山圣伯纳隘口的拿破仑》。

虽然师祖是新古典主义画派的奠基人,画风严谨,技法精工,莫奈的代表作却看不出半点这位师祖的影子,真正把莫奈带上印象派大师道路的,是水手之家出身的欧仁·布丹。他带着莫奈学习油画的技法,到户外去写生,记录风景。莫奈最常用的“户外写生”法,就是布丹教给他的。

一边在学校学画画技法,天气好的时候跟好友去户外写生,莫奈的青春可以说是相当快活了,然而一切都终止于16岁母亲的离世。爸爸总是念叨,希望莫奈继承自己的生意,唯独靠着妈妈的支持,莫奈才走到这一步。没了这最后一道防线,莫奈在爸爸身边待不下去了,为了接着画画,他离开了家。

在完成学业、进阶职业画家之后,莫奈才发现相对于画画这件令人身心愉快的事情而言,维持生计是一件多么现实的事。

在19世纪中期的法国,画家想要出名和赚钱,最直接的途径就是在法国官方的艺术沙龙(后文简称沙龙)上展出作品。但是画家这么多,沙龙当然不能全数展出,甚至有五分之三的“投稿”都会被拒绝。

沙龙的宠儿,当然是符合大众审美的精致细腻的画作,风格相当受限。连印象派创始人马奈的作品都会被拒绝。但是才华横溢的莫奈,却凭借海上景色的画作成功跻身沙龙。彼时莫奈二十几岁,正值青春年少,在沙龙里尝到了成功的甜头。甚至还因为一次画作,遇上了他这辈子最爱的女人——卡米尔。

马奈大师曾经被沙龙拒收的作品,是借提香的名作重新创作的《草地上的午餐》。為了致敬马奈大大,在他的《草地上的午餐》被拒绝的两年后,莫奈也决定画一幅同主题的画作参加沙龙。

《草地上的午餐》也是一幅写生画作,既然是写生就必须有模特,而莫奈找的其中一位女模特卡米尔,却让莫奈的视线离不开她的笑容。最后莫奈交上去的,已经变成了卡米尔的画像《穿绿裙子的女士》。

很多人说,莫奈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事实上,当时的莫奈还没有“情圣”到那个地步。他当然是喜欢卡米尔的,不过换主题是因为知道他肯定画不完4米长、6米高的《草地上的午餐》,才赶紧用四天时间赶出了《穿绿裙子的女士》,在截稿日期之前交上去。

不过这幅四天赶出来的作品,却赢得一片好评,甚至连当时苛刻的评论家都挑不出刺。

画中卡米尔身上的绿裙摆,利用光影的变化,完美地表现出了丝绸独有的皱褶感,黑色条纹更增强了视觉冲击力。而皮草大衣那种毛绒质地,依然没逃过他的手心,让人觉得这是一位傲然又有品位,不会一味穷尽奢华的睿智女性。

自从一幅绿衣少女后,莫奈所有的画作中都只有一位女主角,那就是卡米尔。莫奈真的太爱卡米尔了。他画她在花园里歇息的景象,画她撑着阳伞回眸的姿态,画她在一片红艳的花田旁刺绣的时候……唯有卡米尔,他怎么画都画不腻。

生活稍有起色,马上跌落谷底,人生大起大落说的就是莫奈了。因为在沙龙小有成就,莫奈才决定创作大幅作品《花园里的女人们》,没想到这次却遭到了沙龙的拒绝,家人闻此消息,也决定不再资助他。最让人绝望的是,这时候卡米尔怀孕了。

莫奈问朋友拿钱,又想办法卖画,四处找喜欢他作品的赞助商,日子依然过得很艰难,一家人甚至要抵押画作当房租,实在交不起了就半夜“潜逃”。孩子出生不久,他更因为无法维持生计尝试过自杀。但是莫奈的画作始终阳光明媚,景色宜人。也许是自杀未果让他醒悟,毕竟无论是为了生计还是为了爱好,莫奈都必须继续画画,毕竟最爱的人就在身边。

虽然生活窘迫,但是穷人还是有穷人的玩法。带着儿子,莫奈和卡米尔在1870年6月才结婚,到诺曼底度蜜月。这也许是他们最甜美的一段时光,画画和爱妻是他幸福的最大来源。但是同年七月,普法战争就爆发了,一家三口逃到了伦敦。

在这里,莫奈接触到了特纳的风景画,虽然笔触用法与莫奈不同,但是那种烟雨朦胧的效果却在莫奈心里烙下了一个印子。但是特纳本身就是备受争议的画家,他那种“模糊不清”的画作也一度是评论家们围攻的对象。模仿他的风格,莫奈自己的作品也没有好下场,一次又一次地被沙龙拒绝。

当时主流的杂志疯狂吐槽他们的作品,莫奈想表达的那种薄雾的效果根本令人无法理解,“这种方法根本不适合画画”……

展览过后,这群画家唯一的感觉就是心好累。莫奈心更累,因为这时候卡米尔已经得了肺结核,身体每况愈下。在生下第二个孩子之后,卡米尔的身体状况更是大滑坡,最后还确诊了子宫癌。在画下那幅风姿绰约的《撑阳伞的女人与她的儿子》后仅仅四年,卡米尔便离开人世。

莫奈画了人生中第一幅,也是唯一一幅,黑暗而压抑的画作——《病榻上的卡米尔》。在这幅画的右下角,他在自己的签名上加了一个小小的心形,这也是他一生中,唯一一个这样的签名。

莫奈在大多数人眼中,并不是以肖像画闻名,那是因为在卡米尔去世之后,没人能够取代她的地位。而现在人们追捧的莫奈名作《睡莲》等作品,都是卡米尔去世之后,莫奈选择捕捉风景里的光线而画下的巨作。

莫奈和别的画家最大的区别,就是他不画事物“本身的颜色”,他只记录这件物品“反射出的色彩”,春夏秋冬,早中午晚,各有色彩,各不相同。一坨干草和一个荷塘,不是因为莫奈的名气变得价值连城,而是因为只有莫奈,能够看到那样的睡莲和草堆。

莫奈一直画到了患上白内障,几乎连画架都看不清,手都握不住画笔,要用绷带缠住的地步。他的葬礼上,他生前的好友,也是法兰西第三共和国的总理克里蒙梭坚持要拿走他棺材上的黑布,换上了一块花布,“No black for Monet”。莫奈,不会有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