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尔林和他的细狗

　　村中的狗个儿高，体细，被称之为细狗。

　　黄昏，我在村中散步，忽听得身后“汪”的一声叫，疑心有狗要咬我，刚一转身，眼前有一条黑影闪过，见一只狗已蹿下路基。是一条村中的细狗。不一会儿，它的头便从路基下冒了出来，嘴里叼着一只兔子。细狗嗅觉灵敏，速度快，有很强的猎捕能力，野兔只要一露面，细狗就如同闪电般蹿出去，双爪一扑一抓，便用嘴叼了回来。

　　细狗从小开始，便与别的狗不同，一岁时，主人就用布蒙住它们的头，把食物扔到不同的角落，让它嗅味去寻。由于它的头上被蒙了布，所以它便只能凭嗅觉去寻找。这样，它们慢慢地就有了很强的嗅觉能力。村里人对细狗寄予的希望很大，从小精心教它们跟踪、追捕和撕咬的技能。上山打猎的日子，他们在打到狼、哈熊和山羊后，立刻让细狗去舔它们的血，以便让细狗熟悉这些动物的气味，在以后碰到了迅速出击。

　　多尔林的细狗在林子里最为出名。别人一般都是牵狗外出猎捕，他则只需把狗放出去，下午，它必叼回猎物。一般的细狗叼回的都是兔子、山鸡等小猎物，而他的细狗专猎较大的动物，像狐狸、刺猬等。有一年，它还咬死了一只黄羊。它咬死大动物后无力拖回，便将它们的耳朵咬下一只叼回家里，多尔林一看便知它猎到了什么，随它出门将猎物扛回。

　　一次，一只黄鼠狼被多尔林的细狗盯上了，黄鼠狼见逃跑不成，便爬上一棵树躲了起来，细狗追过去往树下一蹲便不动了。黄鼠狼以为它拿自己没办法，便在树上挨时间，两个小时过去了，细狗仍蹲在树下一动不动。突然，那棵树发出“咔嚓”一声响倒了下去，原来，细狗一直用牙在咬树。树倒了，黄鼠狼从树上跌下，细狗迅速扑过去一口咬住了它的脖子。多尔林很为自己的细狗而自豪。他说，我的狗简直就是一个精明的猎人嘛！硬猎软猎样样都行。他说的硬猎，就是直接猎取，而软猎则是用智能猎取。他对狗爱惜至极，有人曾看见他给它喂羊肉吃。这事传开，他坦诚地说，人吃羊肉身体壮，细狗吃些羊肉肯定也会更加强壮的。他还骄傲地告诉别人，他每宰一只羊必先要给细狗吃。实际上，宰羊不是为了人，而是为了狗。

　　如今，多尔林和细狗都老了。一人一狗，成天在村中形影不离。多尔林不再打发它出去猎捕，别的细狗从村中走过时，他的细狗总是出神地凝望。多尔林用手摸摸它的头，它便依偎在他身边不再动了。远处，年轻人领着他们的细狗在捕猎，人的欢呼声和狗的叫声响成一片。林子里总有动物不停地出生，村子里总有一代又一代人长大，细狗也是一代又一代在繁衍。所以，这古老的传统之中包含的生命乐趣，永远都不会消失。

　　多尔林和他的狗仍在栅栏前坐着。初秋的阿尔泰已一片枯色，白桦树的叶子却变得金黄，村子里到處弥漫着金黄色的光芒，人在其中，也变得肃穆和庄重了许多。

　　黄昏，多尔林和他的狗仍坐在那里。

　　慢慢地，一人一狗便被那股金黄色裹住，变得像两座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