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哥

吴乡

哥哥养的第一只小动物是一只八哥,这只八哥是他的一个同学给他的。每天早晚,要给它喂一次食,他亲自喂。他上学前喂一次,放学后喂一次,不许任何人动。八哥真是个喜欢学舌的家伙,当地人喊小孩时经常用“天收的”,八哥看见小孩来家里玩就会叫“天收的!天收的!”看见有人来看病,它就会叫:“排队!排队!”这给我们当时单调的生活增添了不少乐趣。用笼子养了一段时间后,哥哥就直接把它放到屋梁上,做了一个窝,这样省心多了,它会自己飞出去觅食,吃饱了就飞回来,还自言自语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家里屋梁上还有一个燕子窝,在我们搬来之前就有。在这边农村,燕子窝家家户户都有,都在屋梁上,不管传统的土屋还是砖房,燕子们并不嫌贫爱富。一个燕子窝里有两只燕子,同进同出,经常在窝里嘴对嘴叽叽喳喳亲个不够,可怜的八哥经常侧着身子移到燕子窝边上,不断地点着头,用嘴敲敲房梁,也不知何意。有時八哥会故意捣乱,它常趁着弟弟在站桶里打盹时,在他头上拉屎。

有一次,八哥带了另一只八哥回来,它们就在梁上打打闹闹,你一句我一句相谈甚欢。两只八哥在我家屋梁上住了半年之久,不知哪一天另一只再不回来了,只留下我家的那只八哥。能看出来它很悲伤,因为它不再学人说话了,也不发言了,直到有一天,它也没有飞回来。哥哥为此伤心地哭了。母亲说不要紧,再养一只,哥哥很倔强,说再也不养八哥了。他开始养小猫小狗,还养了一群鸭子,加上奶奶养的一群小鸡,成天把我“忙”坏了,不是给它喂食,就是挑逗它们,一会儿用小棍捅捅它们,一会儿又绊住它们的脚让它们无法走路,或者把它们放在一个站不住又下不来的地方,看它们的囧态。家里养的小狗长得很快,保安、护卫等业务样样精通,都是天生的。小狗不太喜欢我,从来不跟我亲近,看见我放学回来就溜进巷子,还偷偷地张望,看我进门没有,其实我从来没有欺负过它。

家里那群鸡被奶奶调教得十分服帖,叫它们过来就过来,并不需要食物的引诱,挥挥手就会走开,奶奶坐在土场上择菜,几只鸡就会围着她,并不吃菜,只是在那里咕咕低语,理理毛,伸伸脖子,或趴着打盹,等菜择完了,它们才开始清理垃圾,把剩下的菜吃掉,地面很快就干净了。有时奶奶在厨房做饭,几只鸡也围着灶台踱步,给奶奶做个伴,奶奶一直说鸡也有灵性,许多年后她还一直唠叨这事。有一次,父亲去余干走亲访友,带来一只巨大的母鸡,它的体格比大公鸡还大,经常生双黄蛋,比鹅蛋还大。它食量也大,奶奶视为至宝,要求我每天早晨抱它去菜园吃菜虫,还要挖些蚯蚓,荤素搭配才能喂饱它。这只鸡不好惹,谁冒犯它,它会追着啄,直到你逃离。这只鸡在我们家极受尊重,有一次弟弟一个人在土场上爬,迎面过来一条蛇,一岁多的弟弟也不害怕,想用手去抓蛇,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这只大母鸡一个箭步冲过去,啄住蛇甩出老远。在一旁择菜的奶奶吓得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鸭子最不招人待见,一群鸭子成天不着家,早出晚归,圈不住,也不守时,经常天黑了还要去把它们找回来。我们家这群鸭子之所以无组织无纪律,主要是没人管,哥哥喜欢,但白天要上学不在家,我又不喜欢它们,采取放任的态度。鸭子喜欢在泥水里打滚,经常是一身一脸的泥,形象也不好,加上它们的叫声既不悦耳也不细腻,不像鹅那么高亢,也不像公鸡那样有韵律,常常干扰视听。

那只让哥哥伤心的八哥,在一年之后居然又飞了回来,照样骂人,管闲事,照样去燕窝边上点头哈腰,真是恶习难改,但哥哥笑逐颜开,全家人都很高兴。天底下的生物都是有灵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