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奇妙的染君女王

作者:苏缠绵 来源:《意林》

  那段日子,每天放学吃完饭雷染君就准时到姜祈家报到,强迫他做作业。起初他还抵抗,但渐渐地竟然真的放弃了电脑游戏,开始跟她一起看书做作业。

  距离升学考试只剩最后一个月了,老师布置的作业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难,雷染君这个一向优等的学生,也不免感到有些压力。

  这天做模拟试卷时,她又对着数学卷后的加试题摇头叹息。

  “很难吗?给我看看。”

  “我都不会,何况是你?”

  姜祈斜她一眼,抽过试卷看题,渐渐皱起眉头。

  雷染君望着他认真的样子,刘海在灯光的折射下,在他脸上投出一片柔和的光影。不知怎的,她第一次意识到,这个邻居弟弟原来长得挺好看啊……

  “这题要用到勾股定理,属于初中数学知识,你们老师怎么出的题?”姜祈一边说,一边在草稿本上写下了解题公式。

  雷染君瞪大了眼睛,接过草稿本一看,惊呆了。怎么可能……

  姜祈屈起手指敲了敲她的额头:“看不懂也没事,这种超纲的题,考试不会考的。”

  雷染君抿着唇瞪他,突然遭受到一万点暴击,血槽见底……

  后来,她才知道姜祈是他们学校有名的学霸,奥数获奖无数,根本用不着她自作多情地指导。

  没面子的雷染君一连几天都羞于去姜祈家。

  这天放学,当她做完值日,推车走出校门时,在夕阳中望见一个驻车等候的身影。

  雷染君呆住了。她无论如何没有想到,姜祈居然会在学校门口等她。他穿着别的学校的校服,骑在车上,一只脚落于地面支撑着车架,整个人在夕阳照衬下仿佛散发着一团柔暖的光晕。

  咳咳,这小子虽然目前个子不高,但腿好像挺长……

  姜祈很快也看见了她,蹬车骑到她面前。

  “你怎么来了?”

  “我看你好几天不出现,以为出什么事了呢。”

  “你可以去我家找我呀!”

  他一本正经地说:“如果在这没碰到你,打算晚上去你家敲门。”

  雷染君忽然感觉脸上一热。

  “没事啦,就是快考试了,去老师家补了几天课。”她撒了个谎。总不能说是因为他会做她不会的题,就让她失去了整天蹭在他家的理由吧?

  “现在是去补课还是回家?”

  “回家……”脸上又是一红。

  那是他们第一次一起骑车回家,雷染君不禁想,如果他们都念一中,就能每天一起回家了吧?

  她侧头看了一眼姜祈,心中淌过一股甜甜的暖流。

  不久后的升学考试,雷染君以高出录取线30多分的优异成绩考进一中,姜祈也升上六年级。

  新学期报名的日子,她在小区车棚遇见同样准备上学的姜祈。在小区外的路口分道时,雷染君忍不住问道:“你会考来一中吗?”

  “当然。”姜祈潇洒地扬扬手同她告别,“等着我。”

  得到他笃定的回答,她满心欢喜,等待着他们的交集能在一年后从家里延续到学校。然而……后续的发展却并不如他的承诺。

  一场变故让他们各自被拽向了不同的人生轨道。那时的他们太年少,無力掌控生活的种种。

  没过多久,雷染君生了一场大病,那段时间的记忆如今想来已模糊不清。只后来听妈妈说,她那时高烧不退,几次转入ICU,差一点没命。而姜祈的妈妈也是在那时遇到意外去世,姜祈便被早已与他妈妈离婚的爸爸带走了,没有留下只字片语。

  她只知道,等她好不容易活过来,就再也寻不到邻家少年的身影。直到四年后,依北天台再见。

  待她回过神来,满页草稿纸写的都是“姜祈”二字。那次考试,是她多年来分数最差的一门。

  班主任对她的成绩痛心疾首,把她叫去谈心。雷染君没听进去多少,反而被角落里站着的另一个被老师训话的女孩吸引了目光。

  那个女孩留着长长的头发,脸庞柔美,个子虽不如自己高,却因身材比例姣好显得修长靓丽。

  她与她老师的谈话断断续续传到雷染君耳里:“我会努力的……”

  “不是努力的问题,你的基础太差,在依北一定跟不上。”

  “老师,再给我个机会吧。”

  “唉,那就下学期再看吧。”

  跟自己老师一打听才知道,那个女孩叫宣愉,念高一,期末考试成绩全班垫底,被她的班主任无情批评加劝退。

  依北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对于学习成绩太差的学生,校方会劝你退学,以免影响将来的高考上线率。这样的规定让依北保持了极高的重点大学录取率,却让雷染君觉得极其残忍。不禁想到姜祈,他会不会也被依北劝退?

  这个设想让她焦灼不已。放学后,雷染君鼓起勇气,终于迈出了第一步——她要去姜祈的班级找他。待她终于像做贼一般靠近姜祈的班级时,教室里已经几乎不剩什么人了。探头一看,雷染君看见了下午见过的叫宣愉的女孩,原来她跟姜祈在一个班。

  宣愉旁边还站着一个眉目清朗、穿篮球服的男孩,他正朝着宣愉和煦地笑着。他说:“以后每天放学我给你补习。”

  雷染君不禁惊讶了,因为她认识这个男孩,叫季远枫,跟她同在学生会工作。他是这届第一名考进依北的,此外还是校篮球队的主力队员。上课、学生会、篮球,这三样东西已经将他的时间占得满满当当,他居然还说愿意每天给宣愉补习?

  雷染君再看向季远枫时,觉得夕阳在他身上投出的光晕仿佛根本就是他自带的光芒。

  脑海里不由自主地闪现当年自己拍着胸脯对小姜祈说,要指导他的学习。心里突然充盈着温暖。

  半发呆状态的雷染君没注意到身后有人靠近,直到那人的影子闯进她的视线。雷染君猛地回头,对上姜祈明显一愣的脸,他显然没料到她会出现在这里。下一刻,姜祈沉了脸色,转身就走。

  “哎,等一下!”雷染君连忙跟上,情急之下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感觉到他的手微微一抖。

  “放开。”他冷声道。

  雷染君这才记起他的手腕受过伤,但又不甘他真的走了,小跑几步张臂拦在他身前。

  姜祈黑着脸,被她拽着衣袖强行拉到角落里的楼梯下面。

  “你想干什么?”熟悉却冰冷的声音如此质问她,让她不由打了个寒战。她抬头,看见姜祈微微蹙起的眉心,和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眸。他果然很讨厌她啊……

  雷染君压住心底的酸楚,答道:“我来找你。”

  姜祈眉毛一跳:“什么意思?”

  “我是来找你的,我……”

  她想劝他不要放弃数学竞赛,想劝他不要总是逃晚自习,想劝他不要总跟成绩不好的人混在一起……可她不知该从何说起。

  千言万语只化作弱弱的一句:“来看看你的伤好点没……”

  姜祈冷哼一声:“我已经从你面前消失,你又上赶着倒贴?”

  雷染君愣了愣,倒不是因为他的话扎心,而是她发现,她竟然不怕靠近他了。当她清楚地意识到姜祈讨厌她,先前面对他时惶恐不安的情绪统统不翼而飞。

  发现自己心理变化的雷染君好心情地弯起嘴角,柔声道:“之前都是姐姐不好。现在你的伤还没完全康复,学习上也遇到一些困难,别担心,姐姐一定会帮你。”

  姜祈被她一声声的“姐姐”恶心得鸡皮疙瘩掉一地,像看一个傻瓜一样看着她。

  他吼道:“你是不是有病?”

  有病?雷染君愣了愣。没错,她好像真的有病。她怕他对她好,却喜欢他对她凶,对她吼,甚至喜欢看他讨厌她的样子。她是不是很变态?

  “我有病,没吃药,你小心点。”她昂着头顶回去。姜祈无语,眼里闪着怒意。

  “我决定了,从今以后我就是你在学校里的监护人。”雷染君继续自说自话,“今天不许逃晚自习,放学我再来找你。”说完眨了眨眼,一蹦一跳地上了楼。

  姜祈注视着雷染君渐渐消失的身影,原本就纠起的眉头越蹙越紧,眸中染上一层暗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