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相遇,像一杯全套奶茶

李柏林

我和他第一次见面,是在学校旁的小吃街。

高中的时候,学校附近形成了一条小吃街,这成了高中时代最让我开心的事。每天下了晚自习,我就会自觉地去那条小吃街买零食。

有一次,我正在一家奶茶店纠结喝哪种口味时,一个男生在我后面说:“他们家的全套奶茶最好喝。”

我回过头,看见一张清瘦的脸庞,惊讶地想,也有男生喜欢喝奶茶啊。就这样,我们都选择了全套奶茶。

走出奶茶店,我发现我们回家要走一条相同的路,便结伴而行。他很仗义地跟我说,以后想吃什么告诉他,他就是吃这条街上的小吃长大的。

于是,我们彼此留了QQ号,然后约定如果有好吃的,一定不要忘了互相推荐。

有时中午,我和同学买到好吃的零食,就会在晚上看到他的时候推荐给他。他有时也会在校门口等我,说他做了一个美食攻略,放学后一定要去试试。

学校附近有家店的麻辣烫太好吃了。为了吃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麻辣烫,我们都会空着肚子等着下自习,待下课铃声一响,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进麻辣烫店,然后点上一碗,觉得人生都圆满了。

很多时候,等我们点完菜品,其他同学才陆续来到店里。我们互相调侃,真是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看着面前冒着热气的麻辣烫,还有对面的他,我突然觉得,高中的压力也没有那么大,有什么是一碗麻辣烫解决不了的呢?

还有那深夜里油滋滋的烤鱿鱼,冒着热气的关东煮,以及香气四溢的烤鸡腿,都让我垂涎三尺。现在想想,我给他的印象,也许是在昏暗的灯光下,吸溜着粉条满脸沉醉;也许是在马路边一口一个炸串,吃得满嘴冒油;也许是端着奶茶,边喝边问他,接下来吃什么?

每次他都会笑着说:“看你吃东西真治愈,别的女孩子都怕长胖,你好像越吃越嗨。”

有时候,我们在路灯下边吃边展望未来,他说,以后他想当个编剧。我说,那要给我安排一个怎么吃也超可爱的角色,情节我来想。

可是,后面的情节,我并没有参与。

有一天中午放学的时候,我看见一个女孩给他送便当,她又瘦又好看,跟我是完全相反的类型。看着他们说说笑笑,我心里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悲伤。

那时的我,因为喜欢在晚上吃小吃,体重直接涨了二十斤,脸上还冒出了很多痘痘。也是在那时,我才认真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生出淡淡的哀愁。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和他说过话,以学业繁忙为由,拒绝了他的所有约饭活动。后来的高中岁月,我也总是绕过小吃摊,就像在校园里躲着他一样。我想,没有一个编剧会把故事的主角安排成一个吃货。而我们,也仅仅是“饭饭之交”,我更不愿意充当别人青春的衬托。虽说如此,我的心里还是带着一丝抹不去的自卑。

高中毕业后,我们没了联系,年少的故事也就此搁浅。

大學时,我开始压抑自己对所有食物的兴趣,甚至很害怕别人觉得我是一个吃货。可每次路过路边摊,我总会想起那段高中岁月。我想,我不是在怀念他,只是怀念那段无忧无虑的青春,不用担心身材和长痘,而现在要考虑身材,考虑颜值,所以提起吃,我才会觉得又快乐又忧伤吧。

一晃好多年,有一次我回母校参加校庆,居然又见到了他。少年时的横冲直撞都已不在,我也变得内敛了很多,可是那些陈年往事在叩击我的心门。我想起曾经我们一起胡吃海喝的那些夜晚,他见过我肆无忌惮的样子,也见过我满脸青涩的样子,也只有他,见过我身为吃货的样子。

我们也只是礼貌地打了招呼,如今他真的成了一名编剧。我装作开玩笑地问:“你和高中喜欢的那个女孩在一起了吗?”他听后“啊”了一声,惊讶地说:“高中的时候,不是经常跟你混在一起吃吗?那时候我妈知道我的钱都买了吃的,总以为我吃不饱,还经常让我妹给我送吃的。”

他感叹了一句;“那个年纪真美好,那一年吃的小吃,比我这辈子吃的还多啊。”

我诧异地问:“你不是跟我一样喜欢吃麻辣烫、烧烤、奶茶吗?”

他不好意思地说:“那次,只是恰巧我妹让我帮她带一杯全套奶茶。”

我们都沉默了。

我好像明白了什么,但是一切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那年的我们,是柠檬水的酸,是小蛋糕的甜,是巧克力的苦,是麻辣烫的辣。而如今,这些都成了藏在我心底的咸。

分别时,他告诉我,吃东西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啊,自信的女孩永远是最可爱的。

那晚,我突然想大吃一顿,像多年前一样。

我喊上闺蜜,和她走在喧闹的街头,旁边的小吃摊我一个也没放过。这些年错过的鸡腿和麻辣烫,我突然想全部补回来,可是,我们错过的那些路,该怎么补回来呢?

我的心里像是有一道门被打开了,那些被压在心底的悲伤如洪水猛兽般冲进来,我开始明白,这世上有一些难过,是一碗麻辣烫治愈不了的。

闺蜜轻轻地问了一句:“你喜欢过他吗?”

我说:“没有啊,只是觉得以后的日子,大家不能在一起吃路边摊了,有一点难过。”

我该怎么说喜欢呢?我们之间,从不联系的那刻开始,就走上了两条不同的路。我在十七岁的夜色里,就已经把他弄丢了啊。

那夜,月色浮动,时光流淌过我盛大的年华,只留下单薄的记忆。谢谢上天给我安排一场吃货戏份,后来的人生不管是何滋味,我都不会忘记相遇时的那杯全套奶茶,是十七岁肆无忌惮的甜。